第2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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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◎了解◎
“好好吃啊！”
朱莉美美地享受了一頓美食。
他的廚藝為什麽進步了？她走了, 應該沒有人需要食用食物才對。
J只知道朱莉說這個也好吃，那個也好吃，他雲淡風輕地坐在餐桌旁, 表面上毫不在意, 其實心裏自豪得都快要飛起來了。
朱莉見他這個樣子, 就忍不住更加賣力地誇誇他。
在朱莉吃飽喝足之後, 他們並肩坐在絲絨質地的長沙發上，望著窗外發呆。
吃飽之後，連腦袋都變得沈甸甸的, 朱莉慢慢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，“你為什麽住在地牢裏？”
J從朱莉開始變化坐姿時就一動不動地用餘光盯著，他很期待她能靠在他肩上, 但是很失望的，她並沒有這麽做。
因此他有點不高興了, “我從出生就住在那裏。”
“為什麽呢？”朱莉無意識地用食指攪弄著自己的頭發, 攪著攪著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成攪他的頭發了, “門口還被一條好粗好粗的鎖鏈捆住……”
“門鎖根本攔不住我。”
J頗有些洋洋得意的樣子。
哈哈, 他好驕傲啊。
朱莉有點被他可愛到了, 笑意在臉上止不住地蕩漾開來。
J飄飄然了一陣, 猛然驚醒：“你是不是在笑我？”
“沒有呀。”朱莉連忙否認，“你那麽厲害, 你連那麽粗那麽粗的鐵鏈都不怕, 我佩服你還來不及呢, 能笑話你什麽呢。”
J想了想, 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。
“嗯。”他傲慢地點頭, “你不用自卑, 這世上的其他人類也比不過我。”
朱莉笑得都快要暈過去了，“是呀，你真是太棒太棒啦。”
J狐疑地盯著她臉上越來越放大的笑容，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。
“你是不是又在騙我？”
朱莉笑瞇瞇的，毫無心理負擔地騙著單純好騙的吸血鬼：“你那麽厲害，我怎麽敢騙你呢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
厲害的J馬上就被說服了。
朱莉：“……”
這麽傻的小孩，還好是強大吸血鬼，不然在這個混亂的世道，真搞不好被賣了還要幫壞人數錢。
明亮的日光透過光灑進來，J不怕這種程度的陽光，但他還是習慣性選擇換了個位置，坐在陽光曬不到的沙發角落裏。
即便是最快樂的重逢與和好，一些灰暗的畫面還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存在。
朱莉伸出食指，輕輕戳了戳他的肩，“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逃……離開的？”
J遲遲哼了一聲，一臉不不願意提起的憋悶和委屈。
朱莉和他的想法不一樣，她認為，對於過去的矛盾，一味回避不是好辦法，總是要攤開來說清楚，才能為未來的關系築好沒有破洞的地基。
即便J不願意回答，她還是耐心地又追問了一遍。
“早就發現了。”J終於被逼問得不得不開了口，而且還不忘炫耀自己，“沒有任何事能瞞得過我。”
其實朱莉後來也這麽猜測過，她不知道具體是從那一刻，但他肯定是知道的，是他放她走的。
朱莉想了想，慢慢地說道：“你那時候總是用吸血嚇唬我，又不跟我說清楚，我不知道你是想和我做朋友，這部分是你不對。”
J不太服氣，但發現又沒什麽話可以反駁，於是氣呼呼地：“哦。”
朱莉接著說道：“我沒有把坦誠的交談視作溝通的首選方式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多了解你，就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你，這些事是我做得不好，我向你道歉，對不起。”
她一邊說，J就在一邊抱著手臂哼哧哼哧出氣，一副“我受了天大的委屈”的表情，看得朱莉差點沒繃住道歉應有的誠懇，把他按在沙發上狂搓一頓——
當然，即便是現在他們和好了，朱莉也還是不太敢上手狂搓他的。
“你發現我要逃跑，為什麽阻止我，或者事後馬上把我抓回來？”朱莉始終想不通這一點，“你知道的，就像我第一次逃跑時一樣。”
“我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麽在吸引你。”J的穩重紳士臉終於端不住了，他氣得都快要在地上打滾了，“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，我給你準備的東西，你好像什麽都不喜歡。”
天哪，他的臉上簡直寫滿了委屈，天大的委屈。
朱莉再狠心，也忍不住哄哄他，“我喜歡的，我真的很喜歡，在我這一生中，從來沒有享受過比你給我的那些更好的東西。我只是……我太害怕了，再加上對自由的渴望，你能明白嗎？”
一提到“自由”，J立刻緊張起來，腰背突然繃緊挺直，“你又要走？”
朱莉低下頭，看著被他猛地抓緊的手腕。
他好用力啊，她的手腕上瞬間出現一道強壓下的白痕。
朱莉沒有掙脫，她靜靜看著白色的印記慢慢變成粉紅色，“自由不僅代表著離開。應該說，自由是隨時可以離開，也可以一直留下。”
J聽得似懂非懂。
他發覺朱莉是真的不太一樣了，她以前只會哄著他、永遠都在誇他奉承他，給他變出很多沒見過的新鮮玩樂。
而現在的她似乎冷靜了很多，還總是說一些讓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的大道理。
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，讓他想起了管家先生。
唯一讓J可以確定的是，朱莉現在的冷靜不僅沒有讓她離他更遠，反而更近了一些。她的血液中不再隨時隨地散發著想要逃離的氣息，她的臉上總是帶著笑，她的呼吸很穩定，她坐下的時候上半身會不自覺微微靠向他。
她在他身邊待得很舒適安心。
J感覺……肯定不是錯覺，朱莉現在好像很喜歡他，她用很溫柔很憐愛的眼神望著他，還時不時會伸手摸一摸他的頭發。
盡管他每次都不得不假裝很不喜歡地避讓開了。
為什麽沒有紳士喜歡被女人摸頭發呢？明明很快樂。
只有這種時候，J不太想聽管家先生的話當一名紳士了，他想被朱莉摸一摸頭發……嗯，如果她想摸摸其他地方，好像也可以，她的手指是溫熱的，很柔軟，被那種柔軟摸一摸耳朵是什麽感覺呢？他還想被很溫柔地摸一摸眼睛、鼻子、嘴唇……哪裏都可以，就算朱莉說想摸一摸他吸血的獠牙，他……雖然不太適應，不過他應該也會同意的。
不過J是打定主意不會主動求朱莉摸他的，那樣太不紳士了。
好吧，除開不能盡情地享受撫摸這一點以外，J對現狀感到非常滿意。
之前J只知道她的血液好香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，原來她的頭發也很香。
沐浴在說不清的香氣裏，朱莉就在他的身邊，讓J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懶洋洋的。他保持著緊緊握住朱莉手腕的姿勢，“我們今天做什麽？”
他有點期待……不是有點，他期待了好一會兒了，只要有朱莉在，就會有很多好玩的事情。
朱莉想了想，“要不然，我們先去看一下管家先生——”
J再次警惕起來：“你又想逃跑？”
上一回，朱莉就是從墓地逃出去的，圍欄下被狗崽崽刨出來的小洞就在管家先生的墳墓附近。
朱莉被他不斷翻舊賬都翻得有些害怕了，假裝沒聽見他說什麽，沒有辯解，自顧自地往下說：“你有了好朋友，難道不想讓管家先生知道嗎？”
J低著頭沈默了一會兒，“……好吧。”
他確實很想告訴管家先生。
朱莉又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發。
她對管家先生的真實身份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，只是也許永遠無法得到證實了。
為了鼓舞小男孩的情緒，朱莉很溫柔地提議道：“我們去問候一下管家先生，然後我們一起去馬廄，我陪你刷馬，好不好？”
“真的嗎？！”
J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。
不過，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於興奮了，顯得一點都不成熟。
“那我們現在就動身吧。”J努力壓下了興奮到高高挑起的眉眼，非常成熟穩重地擡手示意朱莉先行，“女士先請。”
朱莉的手腕被他抓得有點痛，於是她慢慢抽出手腕，在他質問之前，握住了他的手。
J整個吸血鬼都懵了。
朱莉從來沒有牽過他的手。
除了小時候，管家先生牽著他教他走路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牽過他的手。
朱莉甚至輕輕前後晃著和他緊緊相牽的手，“你願意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嗎？”
她想了解他！
以前她從來不會多問關於他的事情。
J不行了，那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又出現了，他眼前的畫面甚至都因為眩暈而旋轉。
他花了一點時間克制這種令人胸腔發悶的幸福感，不然表情估計就變得呆呆傻傻的了。
此刻，看著他呆呆傻傻的表情，朱莉不自覺露出了有些慈祥的笑容。
過了好一會兒，他們都從城堡裏出來，走進花園裏了，J才一臉冷漠地開口問道：“你想知道什麽？”
“都可以，我都想知道。”朱莉原本是想問問與老伯爵和公主有關的事的，不過還是先從安全的話題問起吧。
“比如……說說你和管家先生是怎麽認識的？”
J緘默下來，明顯不太想提。
可是朱莉說過，要坦誠，要溝通。
她的體溫順著牽住的手傳遞過來，讓J一直感覺暖融融的。
他頓了頓，手上用了力，緊緊握住她溫暖的手。
*
通常來說，吸血鬼的容貌將會固定在初擁的那一天，然後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。
只有J是個例外。他的母親在快要臨盆時被老伯爵轉化，J在子宮裏變成一個吸血鬼胚胎，然後出生，變成一只吸血鬼。
J不知道他的父母去了哪裏，從他有記憶開始，他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，不管是吸血鬼應該進食的血液，還是人類應當進食的母乳。
他無法死去，吸血鬼是死不掉的，他只是非常衰弱，就這樣衰弱著，一天一天的，獨自長大。
慢慢的，他開始渴望血液，空氣中有血液的氣味，很淡，就像一絲風，但他還是捕捉到了。
抵達地窖的路途有多麽艱難，J現在已經記不太清了，他追尋著空氣中的氣味，找到了老伯爵儲存在冰窖裏的動物血。
J飽餐了一頓。
後來再回憶起來，那個時候，他其實已經有好幾歲了，只是沒有人教過他怎樣走路，他只會用四肢在地上爬行。
吃飽後，生活也沒有什麽不同，J不知道該去哪裏，也不知道要做什麽，他混亂地爬著，不知道爬了多久，爬到了現在是馬場的地方。
一個人騎在馬上，一個高大的男人，逆著光，手裏拽著韁繩，低頭看他。
“我找到你了。”
馬上的男人就是管家先生。
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。
後來J再回想起來，管家先生的嗓音在發顫，像是在哭。
可是那時候的J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，只是本能地攻擊這個入侵者。
但J那時候還很弱小，被對方輕易地打敗了。
他身上掛著一件用金線縫制了字母J的衣服，小嬰兒時期的衣服對他的身體來說已經太小太小了，被撐得四處都是破洞，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。
“原來你的母親給你取名叫J。”管家先生收回重重將J壓制在草坪上的手臂。
“我是新來的管家，J，我會把你培養成一名紳士。”他對J鄭重地許下承諾。
J在管家先生的照顧下，學會了很多東西，學會了走路、學會了認字、學會了說話、學會了騎馬……
幾年之後，管家先生逝世了。
J記得，管家先生臨死時的相貌還很年輕，身體也很健壯，從來沒有過什麽病癥。只是突然有一天早晨，管家先生沒有像平常一樣來叫他起床，J奇怪地去管家先生的房間找他，發現他平靜地躺在床上，已經沒有了呼吸。
再那之後，除了極其偶爾來送補給品的士兵衛隊，J就只剩下一個人。
他太寂寞了，動物們都很可愛，但動物不會說話。
J不知道其他吸血鬼是不是很享受獨處，至少他不是，無處不在的寂寞快要將他逼瘋。
終於有一天，他忍無可忍，寫信給神殿，要求獻祭一個人類。
然後神殿給他送來了朱莉。
至於他以後還會不會像正常人類一樣變老，J不太確定，他也不太願意沒事就設想自己老態龍鐘的模樣。
談起這些事的時候，除了管家先生逝世的那部分回憶讓J感覺有些痛苦，其他大多數他都不覺得有什麽，他也不知道為什麽，等他說完，朱莉就淚眼朦朧地抱住了他，嚎啕大哭。
J觀察過了，朱莉沒有補擦過一次女士們用的香膏，但是她身周的香氣卻越來越濃郁。
她撲進懷裏，整個世界都變成柔軟的、香噴噴的，她濕漉漉的眼淚也是香的，流淌在他的肩上，染香了他肩上的布料。
J頭暈目眩，他像人類一樣醉酒。
他被那股無處不在的香氣甜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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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莉美美地享受了一頓美食。
他的廚藝為什麽進步了？她走了, 應該沒有人需要食用食物才對。
J只知道朱莉說這個也好吃，那個也好吃，他雲淡風輕地坐在餐桌旁, 表面上毫不在意, 其實心裏自豪得都快要飛起來了。
朱莉見他這個樣子, 就忍不住更加賣力地誇誇他。
在朱莉吃飽喝足之後, 他們並肩坐在絲絨質地的長沙發上，望著窗外發呆。
吃飽之後，連腦袋都變得沈甸甸的, 朱莉慢慢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，“你為什麽住在地牢裏？”
J從朱莉開始變化坐姿時就一動不動地用餘光盯著，他很期待她能靠在他肩上, 但是很失望的，她並沒有這麽做。
因此他有點不高興了, “我從出生就住在那裏。”
“為什麽呢？”朱莉無意識地用食指攪弄著自己的頭發, 攪著攪著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成攪他的頭發了, “門口還被一條好粗好粗的鎖鏈捆住……”
“門鎖根本攔不住我。”
J頗有些洋洋得意的樣子。
哈哈, 他好驕傲啊。
朱莉有點被他可愛到了, 笑意在臉上止不住地蕩漾開來。
J飄飄然了一陣, 猛然驚醒：“你是不是在笑我？”
“沒有呀。”朱莉連忙否認，“你那麽厲害, 你連那麽粗那麽粗的鐵鏈都不怕, 我佩服你還來不及呢, 能笑話你什麽呢。”
J想了想, 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。
“嗯。”他傲慢地點頭, “你不用自卑, 這世上的其他人類也比不過我。”
朱莉笑得都快要暈過去了，“是呀，你真是太棒太棒啦。”
J狐疑地盯著她臉上越來越放大的笑容，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。
“你是不是又在騙我？”
朱莉笑瞇瞇的，毫無心理負擔地騙著單純好騙的吸血鬼：“你那麽厲害，我怎麽敢騙你呢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
厲害的J馬上就被說服了。
朱莉：“……”
這麽傻的小孩，還好是強大吸血鬼，不然在這個混亂的世道，真搞不好被賣了還要幫壞人數錢。
明亮的日光透過光灑進來，J不怕這種程度的陽光，但他還是習慣性選擇換了個位置，坐在陽光曬不到的沙發角落裏。
即便是最快樂的重逢與和好，一些灰暗的畫面還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存在。
朱莉伸出食指，輕輕戳了戳他的肩，“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逃……離開的？”
J遲遲哼了一聲，一臉不不願意提起的憋悶和委屈。
朱莉和他的想法不一樣，她認為，對於過去的矛盾，一味回避不是好辦法，總是要攤開來說清楚，才能為未來的關系築好沒有破洞的地基。
即便J不願意回答，她還是耐心地又追問了一遍。
“早就發現了。”J終於被逼問得不得不開了口，而且還不忘炫耀自己，“沒有任何事能瞞得過我。”
其實朱莉後來也這麽猜測過，她不知道具體是從那一刻，但他肯定是知道的，是他放她走的。
朱莉想了想，慢慢地說道：“你那時候總是用吸血嚇唬我，又不跟我說清楚，我不知道你是想和我做朋友，這部分是你不對。”
J不太服氣，但發現又沒什麽話可以反駁，於是氣呼呼地：“哦。”
朱莉接著說道：“我沒有把坦誠的交談視作溝通的首選方式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多了解你，就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你，這些事是我做得不好，我向你道歉，對不起。”
她一邊說，J就在一邊抱著手臂哼哧哼哧出氣，一副“我受了天大的委屈”的表情，看得朱莉差點沒繃住道歉應有的誠懇，把他按在沙發上狂搓一頓——
當然，即便是現在他們和好了，朱莉也還是不太敢上手狂搓他的。
“你發現我要逃跑，為什麽阻止我，或者事後馬上把我抓回來？”朱莉始終想不通這一點，“你知道的，就像我第一次逃跑時一樣。”
“我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麽在吸引你。”J的穩重紳士臉終於端不住了，他氣得都快要在地上打滾了，“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，我給你準備的東西，你好像什麽都不喜歡。”
天哪，他的臉上簡直寫滿了委屈，天大的委屈。
朱莉再狠心，也忍不住哄哄他，“我喜歡的，我真的很喜歡，在我這一生中，從來沒有享受過比你給我的那些更好的東西。我只是……我太害怕了，再加上對自由的渴望，你能明白嗎？”
一提到“自由”，J立刻緊張起來，腰背突然繃緊挺直，“你又要走？”
朱莉低下頭，看著被他猛地抓緊的手腕。
他好用力啊，她的手腕上瞬間出現一道強壓下的白痕。
朱莉沒有掙脫，她靜靜看著白色的印記慢慢變成粉紅色，“自由不僅代表著離開。應該說，自由是隨時可以離開，也可以一直留下。”
J聽得似懂非懂。
他發覺朱莉是真的不太一樣了，她以前只會哄著他、永遠都在誇他奉承他，給他變出很多沒見過的新鮮玩樂。
而現在的她似乎冷靜了很多，還總是說一些讓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的大道理。
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，讓他想起了管家先生。
唯一讓J可以確定的是，朱莉現在的冷靜不僅沒有讓她離他更遠，反而更近了一些。她的血液中不再隨時隨地散發著想要逃離的氣息，她的臉上總是帶著笑，她的呼吸很穩定，她坐下的時候上半身會不自覺微微靠向他。
她在他身邊待得很舒適安心。
J感覺……肯定不是錯覺，朱莉現在好像很喜歡他，她用很溫柔很憐愛的眼神望著他，還時不時會伸手摸一摸他的頭發。
盡管他每次都不得不假裝很不喜歡地避讓開了。
為什麽沒有紳士喜歡被女人摸頭發呢？明明很快樂。
只有這種時候，J不太想聽管家先生的話當一名紳士了，他想被朱莉摸一摸頭發……嗯，如果她想摸摸其他地方，好像也可以，她的手指是溫熱的，很柔軟，被那種柔軟摸一摸耳朵是什麽感覺呢？他還想被很溫柔地摸一摸眼睛、鼻子、嘴唇……哪裏都可以，就算朱莉說想摸一摸他吸血的獠牙，他……雖然不太適應，不過他應該也會同意的。
不過J是打定主意不會主動求朱莉摸他的，那樣太不紳士了。
好吧，除開不能盡情地享受撫摸這一點以外，J對現狀感到非常滿意。
之前J只知道她的血液好香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，原來她的頭發也很香。
沐浴在說不清的香氣裏，朱莉就在他的身邊，讓J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懶洋洋的。他保持著緊緊握住朱莉手腕的姿勢，“我們今天做什麽？”
他有點期待……不是有點，他期待了好一會兒了，只要有朱莉在，就會有很多好玩的事情。
朱莉想了想，“要不然，我們先去看一下管家先生——”
J再次警惕起來：“你又想逃跑？”
上一回，朱莉就是從墓地逃出去的，圍欄下被狗崽崽刨出來的小洞就在管家先生的墳墓附近。
朱莉被他不斷翻舊賬都翻得有些害怕了，假裝沒聽見他說什麽，沒有辯解，自顧自地往下說：“你有了好朋友，難道不想讓管家先生知道嗎？”
J低著頭沈默了一會兒，“……好吧。”
他確實很想告訴管家先生。
朱莉又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發。
她對管家先生的真實身份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，只是也許永遠無法得到證實了。
為了鼓舞小男孩的情緒，朱莉很溫柔地提議道：“我們去問候一下管家先生，然後我們一起去馬廄，我陪你刷馬，好不好？”
“真的嗎？！”
J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。
不過，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於興奮了，顯得一點都不成熟。
“那我們現在就動身吧。”J努力壓下了興奮到高高挑起的眉眼，非常成熟穩重地擡手示意朱莉先行，“女士先請。”
朱莉的手腕被他抓得有點痛，於是她慢慢抽出手腕，在他質問之前，握住了他的手。
J整個吸血鬼都懵了。
朱莉從來沒有牽過他的手。
除了小時候，管家先生牽著他教他走路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牽過他的手。
朱莉甚至輕輕前後晃著和他緊緊相牽的手，“你願意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嗎？”
她想了解他！
以前她從來不會多問關於他的事情。
J不行了，那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又出現了，他眼前的畫面甚至都因為眩暈而旋轉。
他花了一點時間克制這種令人胸腔發悶的幸福感，不然表情估計就變得呆呆傻傻的了。
此刻，看著他呆呆傻傻的表情，朱莉不自覺露出了有些慈祥的笑容。
過了好一會兒，他們都從城堡裏出來，走進花園裏了，J才一臉冷漠地開口問道：“你想知道什麽？”
“都可以，我都想知道。”朱莉原本是想問問與老伯爵和公主有關的事的，不過還是先從安全的話題問起吧。
“比如……說說你和管家先生是怎麽認識的？”
J緘默下來，明顯不太想提。
可是朱莉說過，要坦誠，要溝通。
她的體溫順著牽住的手傳遞過來，讓J一直感覺暖融融的。
他頓了頓，手上用了力，緊緊握住她溫暖的手。
*
通常來說，吸血鬼的容貌將會固定在初擁的那一天，然後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。
只有J是個例外。他的母親在快要臨盆時被老伯爵轉化，J在子宮裏變成一個吸血鬼胚胎，然後出生，變成一只吸血鬼。
J不知道他的父母去了哪裏，從他有記憶開始，他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，不管是吸血鬼應該進食的血液，還是人類應當進食的母乳。
他無法死去，吸血鬼是死不掉的，他只是非常衰弱，就這樣衰弱著，一天一天的，獨自長大。
慢慢的，他開始渴望血液，空氣中有血液的氣味，很淡，就像一絲風，但他還是捕捉到了。
抵達地窖的路途有多麽艱難，J現在已經記不太清了，他追尋著空氣中的氣味，找到了老伯爵儲存在冰窖裏的動物血。
J飽餐了一頓。
後來再回憶起來，那個時候，他其實已經有好幾歲了，只是沒有人教過他怎樣走路，他只會用四肢在地上爬行。
吃飽後，生活也沒有什麽不同，J不知道該去哪裏，也不知道要做什麽，他混亂地爬著，不知道爬了多久，爬到了現在是馬場的地方。
一個人騎在馬上，一個高大的男人，逆著光，手裏拽著韁繩，低頭看他。
“我找到你了。”
馬上的男人就是管家先生。
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。
後來J再回想起來，管家先生的嗓音在發顫，像是在哭。
可是那時候的J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，只是本能地攻擊這個入侵者。
但J那時候還很弱小，被對方輕易地打敗了。
他身上掛著一件用金線縫制了字母J的衣服，小嬰兒時期的衣服對他的身體來說已經太小太小了，被撐得四處都是破洞，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。
“原來你的母親給你取名叫J。”管家先生收回重重將J壓制在草坪上的手臂。
“我是新來的管家，J，我會把你培養成一名紳士。”他對J鄭重地許下承諾。
J在管家先生的照顧下，學會了很多東西，學會了走路、學會了認字、學會了說話、學會了騎馬……
幾年之後，管家先生逝世了。
J記得，管家先生臨死時的相貌還很年輕，身體也很健壯，從來沒有過什麽病癥。只是突然有一天早晨，管家先生沒有像平常一樣來叫他起床，J奇怪地去管家先生的房間找他，發現他平靜地躺在床上，已經沒有了呼吸。
再那之後，除了極其偶爾來送補給品的士兵衛隊，J就只剩下一個人。
他太寂寞了，動物們都很可愛，但動物不會說話。
J不知道其他吸血鬼是不是很享受獨處，至少他不是，無處不在的寂寞快要將他逼瘋。
終於有一天，他忍無可忍，寫信給神殿，要求獻祭一個人類。
然後神殿給他送來了朱莉。
至於他以後還會不會像正常人類一樣變老，J不太確定，他也不太願意沒事就設想自己老態龍鐘的模樣。
談起這些事的時候，除了管家先生逝世的那部分回憶讓J感覺有些痛苦，其他大多數他都不覺得有什麽，他也不知道為什麽，等他說完，朱莉就淚眼朦朧地抱住了他，嚎啕大哭。
J觀察過了，朱莉沒有補擦過一次女士們用的香膏，但是她身周的香氣卻越來越濃郁。
她撲進懷裏，整個世界都變成柔軟的、香噴噴的，她濕漉漉的眼淚也是香的，流淌在他的肩上，染香了他肩上的布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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